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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学者七问社会养老:遇上老龄化不破产太难 [打印本页]

作者: 忘收心    时间: 2013-11-3 08:02
标题: 学者七问社会养老:遇上老龄化不破产太难
  
CFP供图


三中全会特别策划您愿意延迟退休或延迟缴费吗? 
  七问“社会养老”
  谢作诗 浙江财经大学经济与国际贸易学院教授
  一问:养老金账户能不亏空吗?
  从世界各国的经验来看,“社会养老”都有很严重的问题,是个可怕的财政黑洞。美国很多地方政府财政面临破产,最大的债务包袱就来自于社会养老的负担。欧洲多国陷于主权债务危机,主要原因也是社会养老吞噬了大量的财政收入,是名符其实的财政黑洞。在中国,其实已经破产过一次。计划体制下人们只领取很低的工资,等于是交了巨额的社会保险金。这是人类社会迄今为止规模最大、最彻底的社会养老,但最终结果是破产。
  社保金收益率低,这并不是哪一个国家的问题。社会保险金是公有资产,管理者哪会像管理自家资产那样尽心尽力。因为公有的缘故,为了避免被私人攫取侵占,必然要对其投资用途进行限制,这也制约了其收益率的提高。社保基金的收益率不可能高过市场收益率,故政府必须采取强制参保。但强制参保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是在政府的强制支持下迅速扩张,另一方面却也无法像商业保险公司那样调整保险费率甚至索性拒绝风险太高的投保人,导致这些人给社会保险制度造成巨大的成本亏损。而且,因为社会保险制度是强制所有人参加,实际上就是行政垄断,社会保险机构不会像商业保险公司那样致力于降低成本、提高收益。
  因为养老金公有之故,人人所有,等于人人没有,超发养老金反过来就很容易在政治上得到支持,于是超发很难控制。有些早期的参加者只交了几年社会养老税,但获得的退休福利却好像他们早已参保,终其一生都在交纳社会养老税。这其实是用其他人支付的保险费作为年金返还给那些才投保没多久就已经退休的人。这在早期没有问题,一是早期在职纳税人对退休者的比率很高,二是早期可以动员的新参保人有足够多。但这种非同寻常的有利条件只是暂时性的。能够吸收的新参保人员会越来越少,收取的养老金越来越少,支出的养老金越来越多,账户缺口便无可避免,遇上人口老龄化,就会愈发严重。不破产太难!
  二问:古人为何不搞社会养老?
  今天热衷社会养老,有必要回答一个问题:古人没有搞社会养老,都怎么活过来的?答案是:古人依靠储蓄防老、养儿防老。这是私人养老,不是社会养老。
  对此,有人要争论:第一,古代金银本位,通货膨胀不是常态,因而可以储蓄养老,但是今天不行。今天通货膨胀成为常态,储蓄的养老钱,到了老的时候已经不值钱了。第二,古人没有计划生育,可以依靠儿女养老,但是今人都是独生子女,不能依靠。独生子女这一代,将来头上少则4-6个老人,多则6-10个老人,怎么养老?第三,今人预期寿命延长,过去储蓄的养老钱,今天不够用了。总结为一句话,古人可以私人养老,今人不行。
  指出的事实确定无疑,但结论却大有问题。问题是:社会养老能克服这些问题吗?
  是社会养老能够克服货币超发、通货膨胀?还是社会养老能够生出儿女来?又或者社会养老能够解决预期寿命延长养老钱不够花的问题?答案是:不能,统统不能。
  养老保险是储蓄型保险,不能像消费型保险那样用没发生风险事件的其他人的保险费来补偿。汽车保险,有的人会出事故,有的人不会出事故,可以把没有发生事故的人的保险金用来支付发生了事故的人,各取所需,每个人都得到改善。但养老保险不行,养老保险不是保险,是储蓄。投保人总会退休,要求获得年金返还,这是确定无疑的,没有风险可言。养老保险应以本人支付的保险费来返还年金,不可能每个人都得到改善。无论是通货膨胀使得养老钱变得不值钱发生养老困难,还是独生子女使得依靠子女养老有困难,又或者是预期寿命延长使得养老钱不够养老了,这些都是系统风险。社会保险并不能够解决系统风险问题。
  三问:社会养老有何“新意”?
  实际上,社会养老并没有创出任何与私人养老有什么本质不同的神奇方式来。社会养老无非还是模仿私人养老的那两招:一是年轻时交纳保险费,存进社会保险账户中,年老的时候以退休金的形式逐月从该账户中提取。这其实是储蓄养老。二是从有工作的年轻一代那里收取保险费,直接转移给已经退休的年老一代。这是跨代养老,跟养儿防老没有本质区别。
  那社会养老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一定要说社会养老有什么意义的话,就是这世界上有人养了孝顺的儿子,也有人养了忤逆不孝之子;有人生来能力强,运气好,也有人生来能力差,还遭遇不测风云。如果只有私人养老而没有社会养老,那么那些能力差,运气不好或者养了不孝儿孙的人老年的时候就会没钱养老,晚景凄凉。但有了社会养老,因为社会保险制度是强制参保的,就算是能力差,运气不好或者养了不孝儿孙的人老年,至少还有社会保险金可以领取。但这个问题需要用强制大家交保险的高成本方式来解决吗?
  社会养老必然亏空,耗尽国库甚至是整个社会的财富。道理前面已经讲过,实践中,也正在被欧洲和美国一些地方所证实。社会保险还降低人们工作的积极性,扼杀国家竞争力。当人们有了社会保险制度,就会丧失努力工作的积极性。社会福利制度养懒人,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闻。而且,当人们有了社会保险制度,就会变得没那么愿意存钱,储蓄率会降低。
  一旦社会保险转向依靠跨代养老来免于破产,这项制度就很难再被取消。因为年轻一代一直在交钱,还从来没有享受过好处,如果政府突然宣布:这个制度收益率低下、吞噬大量财政收入,难以为继,让它破产,想想看,这个决定怎么可能得到公众的同意?正在享受的老年人固然不会同意,一直在交钱、从来没享受的年轻人更加不能同意。
  四问:延迟退休金领取时间是错误吗?
  面对养老金账户亏空,有人主张用国有企业利润或者变卖国有资产来补充社保基金,有人主张用外汇储备补充社保基金,有人主张增加税收用财政转移的方式补充社保基金,还有人主张用延迟退休金领取时间来克服账户亏空问题。这些统统都是坏主意。
  首先说外汇储备。其实外汇储备根本就不能用来补充社保基金。你不能直接给大家发美元,因为国内根本就不流通美元,发了美元人们会到银行换成人民币,最终美元还是回到外管局成为国家的外汇储备。这个过程与央行直接印钞票补充社保基金有何差异?
  用国有企利润或者变卖国有资产,或用财政转移来补充社保基金呢?社会保险是无底洞,国企利润也不能弥补社保亏空怎么办?国有资产变卖完的那一天怎么办?至于财政转移,同样要考虑社保吃空财政怎么办,财政的钱从哪来?今天的欧洲是深刻教训。
  某种意义上,政府注入财政资金弥补社保亏空比直接提高保险费还要糟糕。因为政府不直接创造收入,注入社保账户的财政资金一定还是来自于税收,只是没有明确地以社会保险税的名义收取而已。资金来源含糊不清,只会让参保人对于他的社会保险的投资回报率到底有多糟糕缺乏清醒的认识。如果是直接提高保险费,民众会切实感受享受社会保险的代价。
  相对来说,延迟退休金领取时间还是一个坏处最小的坏选项。这办法其实是一种变相的提高保险费的办法,虽不好,但可促使人们认识社会保险的真实代价。不过延迟退休金领取时间仍然是一个错误选项。第一,这违背了契约精神,损害了那些足额交付了养老保险金而希望退休养老的人的利益。第二,延迟退休并不能根本解决养老金账户亏空的问题,只是把问题向后推。延到快死的那一天再领取养老金,账户亏空的问题当然不会存在,但这在本质上等于是取消社会保险制度。这对那些交了保险金的参保人是不是掠夺?
  五问:什么才是好的养老选择?
  一个人究竟将其收入中多大的部分存起来作退休之用才是合理的,这完全取决于此人的生活状况与价值观。为所有人定下一个参与社会养老体系的最低比例,和为他们定下花费于住宿或者交通的最低比例一样,都是极不合理的。个人对如何支配其拥有的资源最有发言权。
  最理想是废除政府主导的强制社会保险,代之以储蓄养老、养儿防老,以及基于市场的投资理财、商业保险等综合保险体系。商业保险、投资机构不一样,它可以把企业的股份传给儿子孙子,还可以在市场上变卖。而要成为商业保险、投资机构的董事长,您得在企业里注资,押宝,把身家性命搭上。政府主导的强制参与的养老基金显然不是这样,他们的行为会有根本的不同。不是不要社会化,而是其要依靠基于市场的投资理财、商业保险等来提供。
  六问:“双轨制”并轨是进步吗?
  中国的社会养老一直实行城乡“双轨制”。从社会公平的意义上来讲,“双轨制”是不合理的。但是,这不意味着“双轨制”并轨就是进步。社会养老是错误,用一个错误的东西去纠正另一个错误的东西,并不意味着就是正确。社会养老是个无底洞,吞噬社会财富,降低经济竞争力,参与社会养老的人越多,这种破坏作用越巨大。撇开“社会公平”不说,和全民社会养老相比较,“双轨制”对于经济社会的破坏其实是大大的减低了。
  唯一正确的做法,是取消政府主导的、强制参与的社会保险制度。但这不容易做到。因此“双轨制”并轨最终会成为必然选择。人类在社会养老的道路上,一定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使撞了南墙但不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中国由于人口众多,这条路走得慢一些不是坏事。
  搞社会养老,养老金账户迟早要出现亏空,可以用变卖国有资产来弥补养老金账户,也可以增加税收用财政转移来弥补养老金账户,还可以发货币来弥补养老金账户,但是这些最终不可维持,到最后延迟退休金领取时间会成为必然选择。一延再延,到最后会选择放弃社会养老吗?会的,经济规律是硬约束,收益大于成本的事情不可能永远存在下去的。
  七问:政府能做些什么?

  并非完全排斥政府。政府只提供最低生存标准的保障,这是社会救助,不是社会保险。征收的费用不应叫做社会保险金,而应明确地叫社会救助金。当然,提供这种救助的并非只有政府。各种慈善组织在这方面也是大有可为的。为此,政府应该鼓励各种社会组织的建设。
  从人道主义出发,我们希望每个人都过上体面的老年生活。如果以体面生活为标准,怎么解决巨大的道德风险问题呢?一个人,本来有劳动能力,但是因为有了社会保险,他便不劳动或者降低努力程度,怎么鉴别他是真的需要社会保险还是在搭社会保险的便车呢?前些年茅于轼先生呼吁廉租房不要建私人厕所,只建公共厕所,还不为人们理解。大家不明白这并不是不关心穷人,不愿意穷人生活好,而是廉租房建得好了,就可能落不到真正需要救助的人手上。社会养老亦然,真正需要救助的人是得不到优越养老金的。
  谁不喜欢福利?但问题在于,必须清楚福利从哪里来,福利的代价是什么。还要清楚面临怎样的现实约束。理想是美好的,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南都评论记者 陈建利 采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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